我的阿嫲（阿嬷）

国庆回家， 和阿姨一起去帮阿嫲洗澡。阿嫲年纪大了， 行动不便了。 上下床走路都需要别人扶着。看到阿嫲， 心被揪疼了。 瘦小的身躯， 布满一道道岁月的裂痕。那一刻，空气仿佛凝固了。脑海闪过许多和阿嫲在一起的回忆。

小学时， 偶尔在阿嫲家住。早上总有阿嫲准备好的美禄和咸饼（苏打饼）。中午有阿嫲煮的番薯粥。 刚上中学，爸妈买了新家， 旧家在新家建好时就卖了。 我们就到外婆家住了一年。那时候， 常常读书读到一半， 或是看戏看到一半， 就会听到阿嫲用福建话在那儿喊：“阿诗志伟啊！ 你们有谁可以过来让阿嫲cehh（使唤的意思）一下啊？”阿嫲一生不停工作， 家里要忙的很多。我们要帮忙洗衣， 扫地， 抹地。。最怕的是要拔草。空地很大， 常常拔草拔到手都破皮了。。。小时候不懂事， 偶尔会想为何都只喊我和弟弟， 怎么表弟们都在玩耍，觉得外婆偏心。后来较大了， 才能明白原来阿公阿嫲都带着传统思想， 重男轻女对他们而言是如此理所当然的事。

阿诗工作后， 外公走了，阿嫲也明显的慢慢苍老了。失去了老伴曾让阿嫲有段日子不想走动。连她最爱的铁马也说骑不来了。好些日子后，也许放下了， 阿嫲开始骑铁马了。 常常撑伞骑到舅舅阿姨家。。。我们的家都离不远，远的阿嫲记不得路了。后来， 阿嫲应该是患了老人痴呆，记忆力慢慢衰退。从前的事记得好清楚，但问她是否吃饭了她却记不起来。记得阿诗结婚前阿嫲每次都问：“谁要结婚啊？几时结婚？”问了又忘， 忘了又问，几分钟会问上很多次。 阿诗都很有耐心的回答。有些心疼， 不过有时真的会让你想笑。阿嫲最爱问—你adik（弟弟）有几个 [有两个，一个志伟， 一个阿强] 他们都在哪里?[志伟在新加坡， 阿强还在读书] 哎哟， 去到新加坡 这么远，那么多久才回来一次[几个月回来一次咯， 看情况] 在新加坡做什么工作[呃。。。。]大难题，工程师该怎么说阿。。。就这样， 那段日子。。阿嫲一直是这样。

直到几个月前， 阿嫲病情突然加重。所以现在的她不会再重复问阿诗这一些问题了。阿嫲见到我， 眼睛定定的望着我，我说：“ 我是阿诗。” 似是非懂的，阿嫲点头了。转头问阿姨今天有湿吗？原来阿嫲大小解都在床上， 也会怕自己把床脏了。扶着阿嫲去冲凉。。不停压抑泪水。不停深呼吸。冲洗完毕， 阿姨为阿嫲清洗衣服，阿诗喂阿嫲吃粥。 一口一口的， 阿嫲已经像个小孩了， 阿诗会怕她烫，喂得慢， 阿嫲还想拿起碗来喝呢。 听到割草声，阿嫲问谁在那儿。阿诗说是舅舅在割草， 阿嫲一直在望。。没有阿嫲拔草，外头早已杂草丛生了。昔日的阿嫲家已经不一样了．妈煮了红豆黑糯米， 阿嫲吃了一口还会问：“是黑糯米哦！”阿嫲大概厌倦了淡淡的粥， 有黑糯米似乎有了喜悦。吃完后， 阿嫲趴在桌上。。眼睛迷茫的忘着前方。。阿嫲究竟在想些什么呢？是当年和阿公一起打理屋子， 喂鸡只， 拾鸡蛋 ，采芒果， 种番薯叶的日子吗？

阿嫲皱褶的手有硬硬的老茧，抓着阿诗的双臂一步一步地步入客厅的躺椅。阿姨把房间收拾清洗干净，我们要回家了。 望着阿嫲一个人躺在那儿， 同屋的表弟从阿诗进来直至离去只顾着打电动，阿诗的心是很复杂的。

人总有老的一天，更何况阿嫲再怎么壮，也快九十高龄了。这就是人生．阿诗没和妈说太多心里的酸痛，因为妈肯定更感伤。和你说你也没太多同感，轻轻对阿诗说人老了嘛， 都是这样的。阿诗知道人老了就必须经过这一切， 道理是知道了， 但大脑还是有感觉的， 会感触， 也会控制不了疼痛的心。阿诗那天就任性地有感而发- - “我说的感动你总是难听懂，只认为我是眼浅的小儿童”。也许， 这些年来真的越来越感性了。。心容易痛，泪水容易决堤而出。。。